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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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這麽說？”蔡小書怔了怔, 微紅的臉扭了回來，低著，“你喜歡誰你還不知道麽？”
她心裏已經察覺到一絲什麽了。正因為察覺到了那一絲什麽強迫她一定想要問下去。
承認吧！她心口有個聲音一直在響。你就是想親口聽到楚河喜歡的就是“你”。
撐著地的少年扭頭看看她。
這件事情他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也不知道今兒是怎麽了，就是突然想告訴眼前的這個女孩。
他從兜裏掏出珍藏已久的手機, 舉到眼前對著太陽：“還記不記得我問鍋巴要鄭清薇的號碼，還徹夜的跟她聊天？”
“嗯。”她乖乖答話。心跳的速度漸漸上來。
“誰知道那死丫頭突然跑過來、說給我的號碼是瞎寫的。後來我也問過清薇，她確實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楚河想到這兒, 手指一轉又把手機收了回來, 揣兜裏自嘲兩聲, “我特麽跟一個完全不知道是誰的人, 倒是聊得賊起勁兒。”
“……再後來聽鄭媽媽說了有關清薇的事情, 緊接著出了……你那檔子事兒, 我們停了一段時間沒聯系。再後來，她就一直沒有出現過。”
“那你沒嘗試……去查一查那個號碼？”
“有啊，幾次站在移動公司的門口都想進去。可最後還是扭頭走了。”楚河一罐接一罐的喝, 一袋子的啤酒已經所剩無幾了，“我猜我的心裏大概還是堅信著、電話那頭的人早晚會回來吧。在那之後她既然選擇了消失就一定有她要消失的理由。我尊重。”
“如果電話那頭真的如你所說是個老人, 是個男人…….”她言止。
或者是個……長得很醜的女孩呢。
身邊的人笑笑：“或許吧, 但是……怎麽形容呢？心底總還是會殘留那麽一點美好的願望吧。就好比如果她是個女孩, 白衣長發歪頭笑的樣子真的很可愛之類的，那不是一段很浪漫的愛情故事麽……無論怎麽說，我會一直等下去的，直到真的有那麽一天她的號碼又重新在聊天欄裏面亮了起來。那我也一定鼓足勇氣向她開口……”
少年突然含笑扭頭看著小書，淡淡傷痕的那側臉逆著風：“……我們見面吧。”
……
蔡小書渾身像被電流打了一般。
明明是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話。可在那一刻湧上心頭竟然不是喜悅……而是恐慌。
她看著楚河彎眉溫柔的模樣，那份恐慌裏竟衍生出一種年少青澀又不易察覺的自卑。
蔡小書看得出來楚河是真的上心了。
可正因為這樣，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電話那頭的存在，就會越來越期待。
……那大概是一向高傲自處的蔡小書，人生第一次自卑。
不自覺眼裏的淚水就泛了上來。在楚河望過來的那一刻，她竟那麽害怕辜負了他的期待。
……
“怎、怎麽了？”少年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手足無措的，“我說、說錯什麽了麽？”
他以為女孩還在介懷那件事情：“……沒、沒關系的，我說了，你不用原諒我的，是我自己嘴/賤……唉，你別哭啊。你哭什麽啊？”
他跳起來兩手急忙掏口袋……沒有紙巾。焦慮的撓頭想想，又彎腰低了下去，把自己的衣角伸到她面前：“喏，擦吧。”
誰想女孩竟哭得更厲害了。
“哎呦我天吶~姑奶奶，你到底怎麽了啊？”楚河崩潰的樣子。他最見不得女孩哭。
可那潮水來得快去的也快，蔡小書用自己的袖口擦擦臉站起來往車上走：“送我回去吧。”
“哈？”
“還不過來開車？我要回家。”她鎮定的樣子好像剛才那個扯嘴嚎啕的人根本不是她。
“哦。”楚河還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摸出口袋裏的車鑰匙。臨走前不放心回頭想問句：“你真的沒……”
“沒事，開你的車。”她極力的隱藏著心裏的那份不安和恐慌。
……
蔡小書自己也不明白她對楚河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
喜歡麽？可是她心裏並沒有那種強烈到死的**去和他在一起，沒有那種告訴他之後哪怕因為容貌的關系被拒了也毫無怨言的死心塌地。她就是沒有那種放手一博的勇氣。
相反的在楚河面前那股無來由的自卑讓她感到不適。
蔡小書早就承認過，自己是個極端自傲的人。如果真的因為長相被拒了……她可能更接受不了。
因為可能會出現的結局，她拒絕了讓故事開始。
次日，便去移動公司註銷了那個手機號碼。本就是陰差陽錯的緣分，自然沒有一錯再錯下去的必要。
那時候她十八歲。
是啊!那時候，她十八歲。
等一年後、兩年後、五年後。直到楚河知道真相，幾近歇斯底裏地把她按在墻上，頸部的青筋全部暴起，紅著眼眶吼她：
“蔡小書，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等來了那麽多年……我在你眼裏到底是有多不堪？你特麽到底是有多瞧不上我，才會以為我只是個以貌取人的混子。嗯？”
他咬著牙，下頜的咬肌隱約在動。可想而知他有多生氣。
當然，這是後話了。那時候，女孩才明白。她總是罵楚河幼稚。可在這段感情中，她比楚河幼稚多了。
高考的最後一天假期裏，鍋巴按照約定去小書家，幫她試讀新寫的小說章節。
“怎麽著，不是說一直沒有靈感麽？”
從跑步機上下來的人點點頭笑：“就突然來了唄。靈感這東西想來的時候擋都擋不住……你吃中飯沒？我們先吃飯吧。吃完再看。”
“好呀~”
結果那一天，兩個人誰也沒有再提試讀的事情。一頓中飯一直吃到了傍晚。
小書握著筷子從他們徹夜聊天的談話內容，到坐在楚河背後握住他肩膀的心動，再到聽他親耳說出喜歡的聲調。到她註銷了手機號決定放棄開始這段故事。
說到心動的時候，又低頭露出少女的羞澀。她說到動容的時候，眼眶裏含著淚。
過南都看著她、認真的聽著。偶爾溫柔接一句：“然後呢~”也不發表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現在的小書只是想要一個能靜靜聽她說話的人。
“……鍋巴，”她吸吸鼻子，“我承認對他是有好感的。但是我最後還是決定放棄了。別說如果他知道那個人就是我可能會失望。就算我們有可能，但他那麽一個極度感性為愛傾其所有的人，和我這樣一個極度冷靜永遠缺少勇氣的人，怎麽會有未來？與其這樣，倒不如不告訴他，就當這件事情從未發生過。”
......
“你真的決定好了麽？”
“嗯。”蔡小書點頭，吐了口氣。像是說出來之後，整個人都撂下了一個擔子。
過南舔舔唇，把凳子往她身邊挪了挪，揉她的短發。也不說話。
其實她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去勸。又或者說她從來沒有想過、喜歡原來是這麽覆雜的一件事情。
桌上的飯菜也沒動幾口。她們就這麽靜靜地聊了一個下午。聊完楚河，就聊人生聊理想。
兩個姑娘手牽著手。一起在彼此的青春裏走。
蔡小書送過南去車站的時候也一直在說。
過南就側頭靜靜的聽著。時而微微點點頭，時而心疼的皺皺眉。她心裏也是亂的。
不知不覺暮色就來了。
蔡小書把過南一直送到車站：“謝謝你啊，鍋巴。說完之後，我心裏好受多了。”她伸伸懶腰，從疲憊的狀態裏走出來。
這是只有過南才能給她的安全感。
丫頭笑笑：“跟我還客氣什麽。你先回吧，明天就要開始上課了。你好好睡一覺。”
“嗯。”說著蔡小書扭頭要走。
卻還是在最後一刻被拉住了，過南她終究是沒能忍住：“小書，我其實有些話……你要不要聽聽看？”
“嗯？”
“我和楚河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我始終覺得……他不會是那種只看臉的人……”
旁邊的人打斷她的話：“或許吧。但已經與我無關了。我現在要發憤圖強去寫小說啦~我還有美好的前程，還有要實現的夢想啊！”
過南很早以前就曾說過，小書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一旦她決定的事情，那必然是毅然決然的。她曾經很羨慕這樣的性格。
只是現下的過南心裏莫名隱起一陣自責，若不是她給錯了號碼。也不會……
她是小書的朋友，但她也是楚河的朋友。
這樣完全被剝奪了知情權對楚河而言真的公平麽？
那種自責泛在心口，略帶了一絲苦澀。
不過好在小書的狀態很好。既然這樣，那麽一切也只能交給命運了。
“努力寫書是好。但也要註意休息註意身體啊~”過南兩手拍拍蔡小書的臉頰，“我今天看你坐著就一直在捏脖子。下次碼字碼久了就站起來多走走，頸椎對你們作家可是個……”
“好啦好啦~”蔡小書擺手笑，“鍋巴，我發現你變了，變得跟我媽似得一樣嘮叨~哈哈~”
過南聞言，擡手佯裝要去打她：“嘿呀~你個小妮子……”
旁邊的人躲，兩人笑笑道別。
剩丫頭一人在公交站臺等車。夜晚更黑了些。
她靠著站牌若有所思的樣子。兩眼無光。
直到公交車開到她跟前鳴了兩聲喇叭，她才醒過來。笑著朝不耐煩的司機叔叔點了點頭，快步上車。
可等到了車上，她摸口袋才發現自己忘帶硬幣了，扭頭那邊蔡小書也早已經走遠了。丫頭嘆了口氣，轉回來雙手合十朝司機抱歉兩聲：“不好意思，我忘了帶錢，您還是開門讓我下去吧。”
司機眉毛跳跳，搖頭屈身按了開門的鍵。
丫頭齜牙扶著門前的扶手往後退：“謝謝啊！”
說完自己咂舌，明明出門前還記得要問小書借個硬幣的。結果說著說著就把這茬給忘了。這倒好，這麽晚了這會子還得重新折回去。
正想著，她往後退的身體卻突然被抵住了，一雙熟悉的手輕輕按在她的肩上推她往裏面走了兩步。
然後就聽見投幣機裏哐當兩清脆的鋼镚聲。
“司機，開車吧。”
聲音淡淡的，從過南的耳邊劃過，傳到駕駛座那裏。
隨後還沒等她回頭，已經被那雙手護著走到了車廂的最後，在空位坐了下來。
現下已經晚了，公交車上幾乎沒什麽人。一兩三個稀稀疏疏的坐著低頭在玩手機。
丫頭驚訝：“小生，你怎麽會在這裏？”
“好巧。”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說出了口。
他方才按住肩膀的那雙手現在滑下來握住過南的手，十指相扣。他的手指長，貼在她的手背上，冰冰涼涼的。
“好巧？這麽晚了你來這裏做什麽啊？”
少年笑著搖頭。
其實不巧。他一直在小書家門口等著：“帶你去個地方，好不好。”
不知道為什麽，和過南在一起之後。趙生說話總喜歡在末尾加上一句“好不好”，他的聲音本來就好聽，再加上這三個字，溫柔的根本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好呀！”丫頭本來悶悶的心情在看到小生那一刻突然松了下來，“去哪裏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側身過來把丫頭淩亂的頭發理順，“怎麽了。剛才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有麽？”說實話，過南自己是有些吃驚的。
她這個人從小這就是這樣，特別喜歡笑。無論發現什麽樣的事，她總喜歡先笑。
“有。”
丫頭眉頭隱了隱。小生堅定幹凈的眼神盯著她說有的時候，莫名讓她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她齜牙，搖搖頭。逆著車窗外的燈光。
少年看她的表情，像是知道了些什麽。擡起手臂，紅了耳根、湊半個身子過來：“如果不能說。那、那就抱著我。”
……
丫頭怔了怔，隨後跟撓到糖的小貓一樣一把抱了上去。頭擱在他的肩膀上：
……
車駛上了環城公路，兩個人一面朝海一面朝山，共同看著窗外的風景。
入夜後的燈塔在海面上一閃一閃的。
半個小時後，他們下車。趙生直接帶著丫頭來了海邊。
哨子、大白、衛晨還有嘯天哥他們都在了。四個人並肩站著，腳下放了幾箱盒子，很大，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麽。
“小生，鍋巴，你們來啦~”衛晨扭頭第一個看到的，回身朝他們招手，“快過來。”
遠處的燈塔又閃了兩下。海面上一陣浪打上來。風也迎面撲了過來。
小生牽著丫頭的手，往那四個人跟前跑去。
大白他們精神煥發的。印著月光，神采奕奕。
“天哥，我們開始吧！”哨子激動的蹦了起來，“哦吼~”
他們打開腳邊的盒子，沿著海面擺了一排。是煙火。
十幾盒。
整齊後，用火/藥引子把燃口都接在了一起。
留下衛晨一個人站在那裏，拿著火柴。轉身沖他們招手，灌著風吼：“你們都退後！”
趙生摟住過南的肩，護著她往後退了四五步。劉嘯天他們也跟了過來並肩站著。
突然“呲”一聲，隨之而來的就是漫天的煙花在空中炸開，而後倒影在南城的海面上。
出奇的壯觀！！！
那一刻，他們仿佛置身在煙花從中。又似在琉璃的萬花筒中，身臨其境最美的色彩光影。
爾後先是大白吼了一聲：“我們畢業啦~”
緊接著哨子：“我們畢業啦~我們真的畢業啦~”
過南才一下子反應過來，今天是高考的最後一天。他們解放了。
“我特麽都畢業兩次了！！” 劉嘯天也興奮地朝空中揮舞了一拳。
衛晨跟在後面“哦吼~”大叫一聲。後扭頭看了看小生和過南。三個人笑。
情愫繾綣，這大概是青春最好看的模樣。
那夜的煙花持續了只有十多分鐘，可六個少男少女的背陰卻刻在了南城時光裏一輩子。
“怎麽哭了。”
“嗯？”過南聳聳肩，伸手去摸臉。真的冰冰涼涼的一片，“真的嗳~我怎麽哭了呢？”
她急忙用手背去蹭：“真掃興，小生你別理我，你看煙火。”
誰知少年伸手拿開她的手：“像你那麽蹭。臉會紅。”說完，他的拇指貼在丫頭的臉頰上，輕輕滑了滑。幫她擦。
她囔著嗓子，頑劣的性格突然軟下來：“小生，我害怕。”
天空中，一朵煙花炸開。
他手上的動作停住了，漂亮的眼睛靜靜的看著她。趙生是沒想到丫頭會突然這麽說。
“害怕什麽。”
“害怕時間，害怕畢業。”下午聽小書說了好多。過南才突然意識到，她考慮問題的方式好像真的太簡單了。
戀愛、生活確實要考慮很多，比如畢業之後去哪裏讀大學？比如小生會不會也和她一樣將來要留在南城，還是出去外面的世界闖？到時候分隔兩地怎麽辦？
這些她從來沒有考慮過的事情，在下午的談話之後成串的往腦海裏冒。
這大概是過南一生中為數不多的幾次迷茫，各種各樣的情感交雜在一起，理不出個思路：
“……我從小就沒有什麽特別的夢想和追求，也從來沒有考慮過未來的事情。可是隨著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多的開始準備要離開，即將要離開的時候，我突然會有一陣心慌。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甚至也開始質疑自己，選擇獨自留在南城到底是對還是錯，我害怕有一天連你也……唔……”
那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
小生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幹幹凈凈的觸碰。
溫熱的。
旁邊看煙火的衛晨餘光瞥到了，紅臉故作鎮定地搗搗旁邊的哨子。
“幹……”哨子剛想開口，扭頭看到這一幕，聲音又弱了下去。也喊天哥和大白一起看。
四個人圍在一起賊兮兮的笑成一團。
“小生，你……”這個吻持續的時間不長。親上來的時候淡淡的。離開的時候輕輕的。
趙生看丫頭羞紅了臉，便兩手搭在膝蓋上、特意彎腰下去，抓住她的視線：
“你怎麽會獨自一人留在南城呢。
不要我了麽？”
那一瞬間世界又喧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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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這麽說？”蔡小書怔了怔, 微紅的臉扭了回來，低著，“你喜歡誰你還不知道麽？”
她心裏已經察覺到一絲什麽了。正因為察覺到了那一絲什麽強迫她一定想要問下去。
承認吧！她心口有個聲音一直在響。你就是想親口聽到楚河喜歡的就是“你”。
撐著地的少年扭頭看看她。
這件事情他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也不知道今兒是怎麽了，就是突然想告訴眼前的這個女孩。
他從兜裏掏出珍藏已久的手機, 舉到眼前對著太陽：“還記不記得我問鍋巴要鄭清薇的號碼，還徹夜的跟她聊天？”
“嗯。”她乖乖答話。心跳的速度漸漸上來。
“誰知道那死丫頭突然跑過來、說給我的號碼是瞎寫的。後來我也問過清薇，她確實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楚河想到這兒, 手指一轉又把手機收了回來, 揣兜裏自嘲兩聲, “我特麽跟一個完全不知道是誰的人, 倒是聊得賊起勁兒。”
“……再後來聽鄭媽媽說了有關清薇的事情, 緊接著出了……你那檔子事兒, 我們停了一段時間沒聯系。再後來，她就一直沒有出現過。”
“那你沒嘗試……去查一查那個號碼？”
“有啊，幾次站在移動公司的門口都想進去。可最後還是扭頭走了。”楚河一罐接一罐的喝, 一袋子的啤酒已經所剩無幾了，“我猜我的心裏大概還是堅信著、電話那頭的人早晚會回來吧。在那之後她既然選擇了消失就一定有她要消失的理由。我尊重。”
“如果電話那頭真的如你所說是個老人, 是個男人…….”她言止。
或者是個……長得很醜的女孩呢。
身邊的人笑笑：“或許吧, 但是……怎麽形容呢？心底總還是會殘留那麽一點美好的願望吧。就好比如果她是個女孩, 白衣長發歪頭笑的樣子真的很可愛之類的，那不是一段很浪漫的愛情故事麽……無論怎麽說，我會一直等下去的，直到真的有那麽一天她的號碼又重新在聊天欄裏面亮了起來。那我也一定鼓足勇氣向她開口……”
少年突然含笑扭頭看著小書，淡淡傷痕的那側臉逆著風：“……我們見面吧。”
……
蔡小書渾身像被電流打了一般。
明明是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話。可在那一刻湧上心頭竟然不是喜悅……而是恐慌。
她看著楚河彎眉溫柔的模樣，那份恐慌裏竟衍生出一種年少青澀又不易察覺的自卑。
蔡小書看得出來楚河是真的上心了。
可正因為這樣，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電話那頭的存在，就會越來越期待。
……那大概是一向高傲自處的蔡小書，人生第一次自卑。
不自覺眼裏的淚水就泛了上來。在楚河望過來的那一刻，她竟那麽害怕辜負了他的期待。
……
“怎、怎麽了？”少年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手足無措的，“我說、說錯什麽了麽？”
他以為女孩還在介懷那件事情：“……沒、沒關系的，我說了，你不用原諒我的，是我自己嘴/賤……唉，你別哭啊。你哭什麽啊？”
他跳起來兩手急忙掏口袋……沒有紙巾。焦慮的撓頭想想，又彎腰低了下去，把自己的衣角伸到她面前：“喏，擦吧。”
誰想女孩竟哭得更厲害了。
“哎呦我天吶~姑奶奶，你到底怎麽了啊？”楚河崩潰的樣子。他最見不得女孩哭。
可那潮水來得快去的也快，蔡小書用自己的袖口擦擦臉站起來往車上走：“送我回去吧。”
“哈？”
“還不過來開車？我要回家。”她鎮定的樣子好像剛才那個扯嘴嚎啕的人根本不是她。
“哦。”楚河還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摸出口袋裏的車鑰匙。臨走前不放心回頭想問句：“你真的沒……”
“沒事，開你的車。”她極力的隱藏著心裏的那份不安和恐慌。
……
蔡小書自己也不明白她對楚河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
喜歡麽？可是她心裏並沒有那種強烈到死的**去和他在一起，沒有那種告訴他之後哪怕因為容貌的關系被拒了也毫無怨言的死心塌地。她就是沒有那種放手一博的勇氣。
相反的在楚河面前那股無來由的自卑讓她感到不適。
蔡小書早就承認過，自己是個極端自傲的人。如果真的因為長相被拒了……她可能更接受不了。
因為可能會出現的結局，她拒絕了讓故事開始。
次日，便去移動公司註銷了那個手機號碼。本就是陰差陽錯的緣分，自然沒有一錯再錯下去的必要。
那時候她十八歲。
是啊!那時候，她十八歲。
等一年後、兩年後、五年後。直到楚河知道真相，幾近歇斯底裏地把她按在墻上，頸部的青筋全部暴起，紅著眼眶吼她：
“蔡小書，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等來了那麽多年……我在你眼裏到底是有多不堪？你特麽到底是有多瞧不上我，才會以為我只是個以貌取人的混子。嗯？”
他咬著牙，下頜的咬肌隱約在動。可想而知他有多生氣。
當然，這是後話了。那時候，女孩才明白。她總是罵楚河幼稚。可在這段感情中，她比楚河幼稚多了。
高考的最後一天假期裏，鍋巴按照約定去小書家，幫她試讀新寫的小說章節。
“怎麽著，不是說一直沒有靈感麽？”
從跑步機上下來的人點點頭笑：“就突然來了唄。靈感這東西想來的時候擋都擋不住……你吃中飯沒？我們先吃飯吧。吃完再看。”
“好呀~”
結果那一天，兩個人誰也沒有再提試讀的事情。一頓中飯一直吃到了傍晚。
小書握著筷子從他們徹夜聊天的談話內容，到坐在楚河背後握住他肩膀的心動，再到聽他親耳說出喜歡的聲調。到她註銷了手機號決定放棄開始這段故事。
說到心動的時候，又低頭露出少女的羞澀。她說到動容的時候，眼眶裏含著淚。
過南都看著她、認真的聽著。偶爾溫柔接一句：“然後呢~”也不發表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現在的小書只是想要一個能靜靜聽她說話的人。
“……鍋巴，”她吸吸鼻子，“我承認對他是有好感的。但是我最後還是決定放棄了。別說如果他知道那個人就是我可能會失望。就算我們有可能，但他那麽一個極度感性為愛傾其所有的人，和我這樣一個極度冷靜永遠缺少勇氣的人，怎麽會有未來？與其這樣，倒不如不告訴他，就當這件事情從未發生過。”
......
“你真的決定好了麽？”
“嗯。”蔡小書點頭，吐了口氣。像是說出來之後，整個人都撂下了一個擔子。
過南舔舔唇，把凳子往她身邊挪了挪，揉她的短發。也不說話。
其實她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去勸。又或者說她從來沒有想過、喜歡原來是這麽覆雜的一件事情。
桌上的飯菜也沒動幾口。她們就這麽靜靜地聊了一個下午。聊完楚河，就聊人生聊理想。
兩個姑娘手牽著手。一起在彼此的青春裏走。
蔡小書送過南去車站的時候也一直在說。
過南就側頭靜靜的聽著。時而微微點點頭，時而心疼的皺皺眉。她心裏也是亂的。
不知不覺暮色就來了。
蔡小書把過南一直送到車站：“謝謝你啊，鍋巴。說完之後，我心裏好受多了。”她伸伸懶腰，從疲憊的狀態裏走出來。
這是只有過南才能給她的安全感。
丫頭笑笑：“跟我還客氣什麽。你先回吧，明天就要開始上課了。你好好睡一覺。”
“嗯。”說著蔡小書扭頭要走。
卻還是在最後一刻被拉住了，過南她終究是沒能忍住：“小書，我其實有些話……你要不要聽聽看？”
“嗯？”
“我和楚河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我始終覺得……他不會是那種只看臉的人……”
旁邊的人打斷她的話：“或許吧。但已經與我無關了。我現在要發憤圖強去寫小說啦~我還有美好的前程，還有要實現的夢想啊！”
過南很早以前就曾說過，小書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一旦她決定的事情，那必然是毅然決然的。她曾經很羨慕這樣的性格。
只是現下的過南心裏莫名隱起一陣自責，若不是她給錯了號碼。也不會……
她是小書的朋友，但她也是楚河的朋友。
這樣完全被剝奪了知情權對楚河而言真的公平麽？
那種自責泛在心口，略帶了一絲苦澀。
不過好在小書的狀態很好。既然這樣，那麽一切也只能交給命運了。
“努力寫書是好。但也要註意休息註意身體啊~”過南兩手拍拍蔡小書的臉頰，“我今天看你坐著就一直在捏脖子。下次碼字碼久了就站起來多走走，頸椎對你們作家可是個……”
“好啦好啦~”蔡小書擺手笑，“鍋巴，我發現你變了，變得跟我媽似得一樣嘮叨~哈哈~”
過南聞言，擡手佯裝要去打她：“嘿呀~你個小妮子……”
旁邊的人躲，兩人笑笑道別。
剩丫頭一人在公交站臺等車。夜晚更黑了些。
她靠著站牌若有所思的樣子。兩眼無光。
直到公交車開到她跟前鳴了兩聲喇叭，她才醒過來。笑著朝不耐煩的司機叔叔點了點頭，快步上車。
可等到了車上，她摸口袋才發現自己忘帶硬幣了，扭頭那邊蔡小書也早已經走遠了。丫頭嘆了口氣，轉回來雙手合十朝司機抱歉兩聲：“不好意思，我忘了帶錢，您還是開門讓我下去吧。”
司機眉毛跳跳，搖頭屈身按了開門的鍵。
丫頭齜牙扶著門前的扶手往後退：“謝謝啊！”
說完自己咂舌，明明出門前還記得要問小書借個硬幣的。結果說著說著就把這茬給忘了。這倒好，這麽晚了這會子還得重新折回去。
正想著，她往後退的身體卻突然被抵住了，一雙熟悉的手輕輕按在她的肩上推她往裏面走了兩步。
然後就聽見投幣機裏哐當兩清脆的鋼镚聲。
“司機，開車吧。”
聲音淡淡的，從過南的耳邊劃過，傳到駕駛座那裏。
隨後還沒等她回頭，已經被那雙手護著走到了車廂的最後，在空位坐了下來。
現下已經晚了，公交車上幾乎沒什麽人。一兩三個稀稀疏疏的坐著低頭在玩手機。
丫頭驚訝：“小生，你怎麽會在這裏？”
“好巧。”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說出了口。
他方才按住肩膀的那雙手現在滑下來握住過南的手，十指相扣。他的手指長，貼在她的手背上，冰冰涼涼的。
“好巧？這麽晚了你來這裏做什麽啊？”
少年笑著搖頭。
其實不巧。他一直在小書家門口等著：“帶你去個地方，好不好。”
不知道為什麽，和過南在一起之後。趙生說話總喜歡在末尾加上一句“好不好”，他的聲音本來就好聽，再加上這三個字，溫柔的根本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好呀！”丫頭本來悶悶的心情在看到小生那一刻突然松了下來，“去哪裏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側身過來把丫頭淩亂的頭發理順，“怎麽了。剛才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有麽？”說實話，過南自己是有些吃驚的。
她這個人從小這就是這樣，特別喜歡笑。無論發現什麽樣的事，她總喜歡先笑。
“有。”
丫頭眉頭隱了隱。小生堅定幹凈的眼神盯著她說有的時候，莫名讓她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她齜牙，搖搖頭。逆著車窗外的燈光。
少年看她的表情，像是知道了些什麽。擡起手臂，紅了耳根、湊半個身子過來：“如果不能說。那、那就抱著我。”
……
丫頭怔了怔，隨後跟撓到糖的小貓一樣一把抱了上去。頭擱在他的肩膀上：
……
車駛上了環城公路，兩個人一面朝海一面朝山，共同看著窗外的風景。
入夜後的燈塔在海面上一閃一閃的。
半個小時後，他們下車。趙生直接帶著丫頭來了海邊。
哨子、大白、衛晨還有嘯天哥他們都在了。四個人並肩站著，腳下放了幾箱盒子，很大，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麽。
“小生，鍋巴，你們來啦~”衛晨扭頭第一個看到的，回身朝他們招手，“快過來。”
遠處的燈塔又閃了兩下。海面上一陣浪打上來。風也迎面撲了過來。
小生牽著丫頭的手，往那四個人跟前跑去。
大白他們精神煥發的。印著月光，神采奕奕。
“天哥，我們開始吧！”哨子激動的蹦了起來，“哦吼~”
他們打開腳邊的盒子，沿著海面擺了一排。是煙火。
十幾盒。
整齊後，用火/藥引子把燃口都接在了一起。
留下衛晨一個人站在那裏，拿著火柴。轉身沖他們招手，灌著風吼：“你們都退後！”
趙生摟住過南的肩，護著她往後退了四五步。劉嘯天他們也跟了過來並肩站著。
突然“呲”一聲，隨之而來的就是漫天的煙花在空中炸開，而後倒影在南城的海面上。
出奇的壯觀！！！
那一刻，他們仿佛置身在煙花從中。又似在琉璃的萬花筒中，身臨其境最美的色彩光影。
爾後先是大白吼了一聲：“我們畢業啦~”
緊接著哨子：“我們畢業啦~我們真的畢業啦~”
過南才一下子反應過來，今天是高考的最後一天。他們解放了。
“我特麽都畢業兩次了！！” 劉嘯天也興奮地朝空中揮舞了一拳。
衛晨跟在後面“哦吼~”大叫一聲。後扭頭看了看小生和過南。三個人笑。
情愫繾綣，這大概是青春最好看的模樣。
那夜的煙花持續了只有十多分鐘，可六個少男少女的背陰卻刻在了南城時光裏一輩子。
“怎麽哭了。”
“嗯？”過南聳聳肩，伸手去摸臉。真的冰冰涼涼的一片，“真的嗳~我怎麽哭了呢？”
她急忙用手背去蹭：“真掃興，小生你別理我，你看煙火。”
誰知少年伸手拿開她的手：“像你那麽蹭。臉會紅。”說完，他的拇指貼在丫頭的臉頰上，輕輕滑了滑。幫她擦。
她囔著嗓子，頑劣的性格突然軟下來：“小生，我害怕。”
天空中，一朵煙花炸開。
他手上的動作停住了，漂亮的眼睛靜靜的看著她。趙生是沒想到丫頭會突然這麽說。
“害怕什麽。”
“害怕時間，害怕畢業。”下午聽小書說了好多。過南才突然意識到，她考慮問題的方式好像真的太簡單了。
戀愛、生活確實要考慮很多，比如畢業之後去哪裏讀大學？比如小生會不會也和她一樣將來要留在南城，還是出去外面的世界闖？到時候分隔兩地怎麽辦？
這些她從來沒有考慮過的事情，在下午的談話之後成串的往腦海裏冒。
這大概是過南一生中為數不多的幾次迷茫，各種各樣的情感交雜在一起，理不出個思路：
“……我從小就沒有什麽特別的夢想和追求，也從來沒有考慮過未來的事情。可是隨著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多的開始準備要離開，即將要離開的時候，我突然會有一陣心慌。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甚至也開始質疑自己，選擇獨自留在南城到底是對還是錯，我害怕有一天連你也……唔……”
那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
小生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幹幹凈凈的觸碰。
溫熱的。
旁邊看煙火的衛晨餘光瞥到了，紅臉故作鎮定地搗搗旁邊的哨子。
“幹……”哨子剛想開口，扭頭看到這一幕，聲音又弱了下去。也喊天哥和大白一起看。
四個人圍在一起賊兮兮的笑成一團。
“小生，你……”這個吻持續的時間不長。親上來的時候淡淡的。離開的時候輕輕的。
趙生看丫頭羞紅了臉，便兩手搭在膝蓋上、特意彎腰下去，抓住她的視線：
“你怎麽會獨自一人留在南城呢。
不要我了麽？”
那一瞬間世界又喧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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